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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到外地,丈夫又一次在吵架后,让我从他家搬走时,我只愣了一下:好

发布日期:2025-08-04 22:47 点击次数:200 你的位置:耀世娱乐 > 耀世娱乐介绍 >

嫁给冷暴力伴侣后,我死心了

这是我第八次问起白宁霄和他女助理的事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抬手指了指门口,声音冷得像冰。

“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。受不了,就从我家搬出去。”

他话音刚落,我眼前就跳出了只有我能看见的半透明文字。

【女儿别听他的!男主就是气你不信他,才故意说这种话的!】

【你只要跟他说你是在吃醋,他马上就会跪下来,跟你解释清楚!】

这一次,我没有理会这些喋喋不休的提示,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宁霄,清晰地回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
我转身回了房间,拉开衣柜就开始收拾东西。眼前的文字晃得更厉害了。

【女儿你别冲动啊!男主就是嘴硬,他心里在意你得要死!】

【你现在只要回头看他一眼,他眼泪立马就能掉下来!】

我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。

是我追的白宁霄。大学那会儿,他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‘美强惨’。

长得帅,家境不幸,专业课连续三年第一,国奖拿到手软。

喜欢他的女孩多得像过江的鲫鱼,但最后都被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冻得打了退堂鼓。

只有我,坚持了整整三年,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,终于让他点头,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。

在一起之后,就算他总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,我也没在意过。我总觉得,只要我付出的爱足够多,再冷的冰山,也总有被我捂化的一天。

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家庭,父母感情破裂,在他刚记事的时候就各自有了新欢,常年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家里。

我听完之后,心疼得不行,红着眼睛跟他保证:“白宁霄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,永远不会推开你。”

那天晚上,白宁霄在我身上,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疯狂与依赖。

而这些别人看不见的文字,是在我向白宁霄求婚成功后,凭空出现的。

它们就像一本专属的“白宁霄使用说明书”,告诉我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怒火究竟源自何处。

它们教会我,在白宁霄气得眼眶通红、让我滚的时候,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他平静下来。

它们说,白宁霄这种在破碎家庭里长大的男人,就像一只蜷缩在壳里的刺猬,需要一个永远不会被他扎跑的爱人。

起初,我真以为这是老天爷心疼我,赐给我的奖励。

直到后来,白宁霄第一次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回家。

它们说:【他就是想让你吃醋啊女儿,男人的小把戏罢了。】

白宁霄第一次不回我信息,我打电话过去也被直接挂断时。

它们说:【继续打呀女儿,男主看着你的来电显示一遍遍亮起,心里早就爽翻了。】

还有一次,凌晨两点,大雨下得像天塌了。白宁霄电话关机,我疯了一样淋着雨,找遍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。最后拖着湿透的身体回家,却在家门口,看见他的助理冯安安,正把他从车里扶出来。

它们说:【男主有什么错?他只是想拼命拿下这笔订单,好带你去环游世界啊!】

最后,就是今天。我实在忍无可忍,拿着手机里那张几乎脸贴脸的亲吻照,再次质问他:“你跟冯安安这张照片,你打算怎么解释?”

然后……就演变成了现在我在这里收拾行李的场面。

其实,这早就不是我第一次听见“从我家搬出去”这句话了。

结婚之后,这句话成了白宁霄的口头禅。

他清楚地知道,我为了他,嫁到了这座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,坐高铁回趟家都要十六个小时。

他也知道我父母身体不好,更了解我报喜不报忧的性子。

所以,每一次争吵,只要他想快点结束,就会拿出这句话来刺我。

一旦这句话出口,再大的问题,都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。

我记得第一次听见时,我整个人都懵了,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,一个人坐在房间里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
他等了三个小时才推门进来,然后在我面前,慢慢跪下,眼眶一点点变红,声音都在发颤。

“语然,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,一生气,就想起我爸当年就是这么对我妈的。”

“对我来说,这个地方,只有你在,才算一个家。”

“对不起,你别走,别离开我,好不好?”

看着他那副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,我心里最后那点委屈也烟消云散了,毫不犹豫地原谅了他。

可那之后,我们就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死循环。

他让我走——我躲进房间——他进来道歉……周而复始。

我闭上眼睛,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。

白宁霄握着门把手,声音有些干涩:“语然……”

他的话,在看见我脚边那个合上的行李箱时,戛然而止。

他猛地抬头看我,眼里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被一层寒冰覆盖,冷笑了一声:“不错,林语然,这次倒是真有骨气了。赶紧收拾好了滚,别耽误我睡觉。”

我后背一僵,但没有回头,只是把行李箱的拉杆抽了出来。

眼前的文字再次浮现。

【女儿,你回头看他一眼,他的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!】

【只要你一回头,男主绝对会冲上来抱住你吻你,接下来的剧情保证少儿不宜!】

【我拿我的信誉担保,他现在的心声是:求求你,别走。】

我盯着那一行行不断闪烁的字,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
从恋爱到结婚,整整七年,我被他一次又一次推开,又一次次像块撕不掉的牛皮糖一样,没心没肺地黏回去。

有一次吵得最凶的时候,他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讥讽过我:“林语然,你知不知道‘自尊’这两个字怎么写?”

他不知道,爱上一个人的时候,自尊是可以被丢到地上的。

可是现在,我好像爱不动了。

扣上箱扣,拉上拉链,提起拉杆。

“咔哒”一声,清脆又决绝。

我拉着箱子,从白宁霄的面前径直走过,没有一丝停留。推开大门,大步走了出去。

我拖着箱子下了楼,夜里的冷风一吹,人清醒了些。眼前的文字又开始闪烁。

【完了完了,女儿这次是真生气了,男主再不追下来哄,就真的哄不好了!】

【男主怎么还在阳台上当望妻石啊!女儿快要走出小区了!】

就在我鬼使神差,真的想回头看一眼的时候,口袋里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。

屏幕上“白宁霄”三个字,让我的心脏狠狠一颤。手,却比脑子更快,诚实地按下了接听键。

电话那头,白宁霄的声音比夜风还冷:“床头那个摆件,你还要吗?不要我扔了。”

一句话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精准地扎在我心上,疼得我忽然喘不过气。

他说的摆件,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,在一家陶艺馆里亲手做的。一对穿着婚纱和西装的陶瓷小人,手牵着手。

小人的底座上,刻着我们俩的名字,外面还圈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,那还是他非要亲手刻上去的。

这么多年,我们吵得再凶,他也没碰过那对娃娃。

可现在,他就这么冷冰冰地说:不要,就扔了。

那些文字又急切地闪了出来。

【女儿,他其实是想问你,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要了吗?你是不是真的要抛下他了!】

【一个拧巴又缺爱的人,需要的是一个永远也赶不走的爱人!男主真的只是想最后一次确认,你不会离开他!】

我看着这些文字,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,好半天,才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:“……嗯,你扔了吧。”

白宁霄那边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,电话就被他挂断了。

我拖着行李箱,一步步走出这个我住了七年的小区,花了一笔不菲的加急费,让中介在三个小时内,给我找了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单身公寓。

等我安顿好一切,已经是凌晨三点。

我茫然地躺在陌生的床上,睁着眼睛,体会着这七年来,第一个没有白宁霄的夜晚。

第二天踏进公司的时候,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。

刚走到座位上,就看见桌上放着一杯冰美式,是我常喝的牌子。

我回头,正想问是哪位同事这么好心,就看见白宁霄和他的女助理冯安安,并肩走进了我们行政部的办公室。

冯安安笑得格外甜:“今天我生日,我们白部长自掏腰包,请全部门的同事喝咖啡哦。大家记得,下午茶还会有蛋糕。”

她生日,白宁霄掏钱请客。

“唰”的一下,整个办公室几十道目光,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。

我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,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
随即,我端起桌上那杯冰冷的咖啡,在冯安安诧异的眼神里,朝着她的方向遥遥一举。

“冯助理,生日快乐。”

冯安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说不出话来。

白宁霄却在这时看向我,忽然开了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:“林组长,你今天迟到了。注意一下你的工作状态,不要因为自己只是个打杂的,就消极怠工。”

一瞬间,落在我身上的那些目光,性质就变了。

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、嘲笑和看好戏的眼神。

在这种目光的洗礼下,我无法避免地感到一阵难堪,但更多的,是彻骨的心冷。

我强迫自己抬起头,迎着他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说:“白总,昨晚我已经跟我的直属上级请过假了,不劳您操心。”

白宁霄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才转身离开。

他一走,办公室里跟我一直不对付的那个女同事,立刻阴阳怪气地凑了过来。

“哟,林语然,我说你朋友圈里那些恩爱日常怎么那么假呢,原来你老公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啊。”

“不过也是,人家现在是年薪千万的技术总监,你一个行政部的打杂,确实是高攀了。”

她洋洋得意地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,路过我身边时,还毫不掩饰地“嗤”笑了一声。

我垂下眼,看着桌上那杯苦涩的冰美式,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
刚进公司的时候,我和白宁霄,都在技术岗。

但公司有明文规定,同部门的员工之间,不允许有恋爱或婚姻关系。

为了不影响他的前途,也想着总要有一个人牺牲事业来照顾家庭,我主动申请调岗,去了工作清闲但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行政部。

调岗之后,我每天按时上下班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,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事业上冲锋陷阵。

可现在,在他嘴里,我成了一个“打杂的”。

我沉默着,眼前的文字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。

【女儿,别听那些人嚼舌根!男主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来行政部看你一眼,才找了个借口请全公司喝咖啡的!】

【真的!你没看见吗?刚刚听到女助理说生日的时候,男主眼睛都亮了,那是在想终于有借口了!女儿你一定要相信我!】

我相信这些文字说的,或许是真的。

可他明明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见我,却偏偏选了最让我难堪的一种。

心里那股又酸又胀的感觉,怎么也挥散不去。

整整一个上午,我对着电脑屏幕,一个字都看不进去。

直到快中午的时候,我的上司佩佩姐,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。

一进门,她就把一份文件推到了我的面前。

“语然,德国分公司那边出了点事,一个技术骨干带着核心团队集体跳槽了,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。你把近三年的技术岗人员绩效整理一下,总部要尽快选个人过去,稳定大局。”

我心里猛地一动,一个念头像火花一样蹿了出来,话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
“佩佩姐,我本来就是技术岗出身,我申请调去德国。”

这句话一出口,我和佩佩姐都愣住了。

在此之前,我的人生规划里,从未有过“主动离开白宁霄”这个选项。

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像藤蔓一样,疯狂地在心里滋长,再也遏制不住。

佩佩姐有些迟疑地看着我:“语然,这次的调任非同小可,需要跟公司重签外派合同的,至少五年之内不能回国。你……要不要回去跟你家白部长商量一下?”

我摇了摇头,想走的念头越发坚定:“不用了,佩佩姐。这件事,我自己可以决定。”

“我曾经为了家庭放弃过一次事业,现在有机会能让我重新捡起来,我不想再错过了。”

我说完,佩佩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。她沉默地看了我半晌,才重重地点了下头:“好。我会向上面力荐你,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。”

我用力点头,胸腔里有一种久违的、名为“激动”的情绪在翻涌。

就在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,眼前的文字再度疯狂闪动起来。

【不是吧?女儿怎么突然要出国了?那男主怎么办啊?!】

【男主快来哄哄我女儿啊!再不来老婆就真的要飞走了!你就算抱着老婆的枕头睁眼到天亮,又有什么用呢!】

这一次,我完全没有理会它们说了什么,满心满眼,都是重新开始的兴奋。我立刻翻出以前的技术资料,争分夺秒地看了起来。

幸好,虽然转岗了几年,但我一直保持着大学时的好习惯,会定期阅读行业内的前沿期刊,技术还没完全丢下。

我像一块海绵一样,疯狂地汲取着知识,直到好友廖晴发来信息。

【语然,今天我生日,老地方,你还能来吗?】

我这才猛地想起来,连忙回了两个字:【马上。】

下班后,我快步走出公司大楼,一眼就看见了白宁霄那辆扎眼的银灰色宾利,停在马路对面。

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,眼前的文字又开始闪烁。

【女儿,男主来接你了!你只要盯着他的车看上两秒钟,他一定会忍不住下车过来的!】

【别生气啦,咱们不值得跟一个木头脑袋的理工直男置气!】

我才刚停下脚步,身后就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,一个踉跄差点摔倒。

我一回头,就对上了冯安安那张笑意盈盈的脸。

“哎呀,真不好意思啊林组长。我急着跟我们部长去过生日,没看见你站在这里。”

我还没说话,冯安安又故作亲昵地凑近了一点,压低了声音说:“对了,部长说今晚要带我去茱丽叶餐厅庆祝。我看你朋友圈以前发过在那儿的用餐照片,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菜呀?”

一瞬间,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
茱丽叶餐厅。

那是我向白宁霄表白成功的地方。

我曾经非常认真地跟他说过:“这里,是我们两个人的专属纪念地。就算我们以后分开了,你也不许带别人来。”

那时候,他回答得也很认真:“不会有别人,也永远不会分开,只有你。”

心,像是突然被猛地戳穿了一个洞。又冷又疼的感觉,顺着那个洞,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。

我还没从冯安安的话里缓过神,就看见白宁霄黑着脸,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,冲了过来。

但他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我,那双漆黑的眼眸里,倒映的只有冯安安一个人的身影。他着急地检查着她的情况。

“怎么回事?有没有哪里受伤?”

真是可笑。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出国,要离开他,可看到眼前这一幕,我的鼻尖还是没出息地酸了。

我再也看不下去他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气氛,默默地退后了半步,转身就走。

眼前的文字几乎要闪出火花来。

【女儿,不要被男主的欲擒故纵给骗了!他刚刚看到你被撞,连红灯都顾不上了,直接就冲过来了!】

【这个蠢男人!明明是想来哄你的,为什么非要不开口!没看见女儿已经生气了吗?怎么能先去关心别人!】

我的脚步却越走越快,眼前的文字也越来越模糊。

直到拐过街角,再也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,我才扶着冰冷的墙壁停下来,大口地喘着气,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,把那点不争气的泪水给逼了回去。

我狠狠地在心里骂自己:“林语然,你真是没出息!”

等情绪彻底平复下来,我才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,朝着廖晴发给我的地址赶去。

推开KTV包厢门的时候,我的三个好闺蜜,正围坐在一起,聊得正欢。

尹娟娟的声音里满是担忧:“你们说,语然今天真的会来吗?平常这个点,她不都在家给那个白宁霄做晚饭吗?”

脾气火爆的肖青雁轻哼了一声:“上一次联系,还是两个月前,她大半夜打电话问我一款男士香薰哪个味道好闻,肯定是想买给白宁霄当惊喜。”

廖晴撑着下巴,幽幽地叹了口气:“真希望她能来啊。上次我生日她就没来成,我今年特意又定了她最喜欢吃的那家草莓千层。”

听到这里,我的鼻尖,突然一酸。

这是我曾经最要好的三个朋友。

我们一起逃过课,一起喝过酒,一起失恋,一起彻夜长谈。任何人有了困难,另外三个都会第一时间赶到,为她撑腰。
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的生活、我的朋友圈,都开始围着白宁霄一个人转。

好像一夜之间,我的人生里,就只剩下了“白宁霄”这三个字。

为了他,我推掉了姐妹们的定期聚会,推掉了安慰失恋闺蜜的彻夜唱K,也推掉了我们早就说好的、每年一次的姐妹旅行……

我深吸了一口气,把眼底的涩意压下去,推开门的一瞬间,挤出一个灿烂的笑,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。

“抱歉,路上有点堵车,我来晚了。”

“晴晴,生日快乐!”

三人看见我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。

廖晴一把将我拉过去,按在沙发上:“快过来坐!就等你了!工作一天累坏了吧,我点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……”

我笑着坐过去,在她们熟悉的吵闹和笑声里,恍惚间,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、自由洒脱的大学时代。

到了切蛋糕的时候,廖晴看了我一眼,突然把我从角落里拉到了最中间。

她捧着蛋糕,非常认真地看着我:“语然,今年的生日愿望,我送给你。我希望你,从今以后,每一天都为自己而活,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。”

我愣住了,在对上她那双写满了担忧和鼓励的眼睛时,眼眶骤然滚烫。

林语然,你看,没了那份令人窒息的爱情,你还有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友情。

我压下眼底的潮热,闭上眼睛,双手合十,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一个不属于白宁霄的愿望。

“林语然,愿往后岁月峥嵘,你只为自己,千千万万遍。”

那一个晚上,是我这七年来,过得最快乐、最放松的时光。

我不用再时时刻刻盯着手机,生怕会漏掉白宁霄的任何一条信息。

我不用再顾忌他那点可笑的洁癖,和朋友们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奶油战。

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喝酒,可以抢过话筒,声嘶力竭地唱着那些吐词不清的歌,宣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情绪……

最后,我毫无形象地醉倒在了包厢的沙发上。

隐约间,我听见肖青雁的声音在说:“我送她回去吧,你们俩先走。”

我这才恍惚想起,我还没告诉她们,我已经和白宁霄分居了。

等我再恢复意识的时候,是被一阵夹杂着国粹的怒骂声吵醒的。

“姓白的!我当初真是瞎了眼,才觉得你是个好东西!你在婚礼上人模狗样地做保证的时候,怎么不说你今天会干出这种不要脸的龌龊事?真他妈让人恶心!”

我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,才看清眼前的情景。

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睡衣的白宁霄,正冷着脸站在卧室门口。

而在他身边,站着同样衣衫不整、头发凌乱的冯安安。

脾气最火爆的肖青雁,正像一只战斗的母鸡,挡在我面前,指着白宁霄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
我看着眼前这堪称捉奸在床的一幕,整个大脑,一片空白。

眼前的文字再次疯狂地跳动起来。

【这都什么事儿啊!男主只是让女助理来送份加急文件,结果正好被醉酒的女主和朋友撞见,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!】

【都怪这个女助理!什么破文件非得大半夜亲自送过来!就是故意的!】

【可怜我女儿刚醒酒就要面对这种刺激,男主你快解释啊!光盯着我女儿,手攥得死紧又有什么用!】

我下意识地顺着文字的提示,看向白宁霄。发现他果然在死死地盯着我。

四目相对,他却率先开了口,声音里淬满了冰渣和厌恶:“林语然,带着你这个跟疯狗一样的的朋友,立刻从我家滚出去。”

心脏的位置,蓦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。

我从喉咙里,艰难地挤出了此刻最想问他的一句话:“白宁霄,事到如今,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?”

白宁霄却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,夹杂着我从未见过的淡漠和讥嘲。

“我为什么要跟你汇报,我做了什么?”

涩意混合着剧痛,在我胸膛里猛地炸开。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,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这感觉混杂着宿醉后的酒精,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忽然很想吐。

我捂住嘴,踉跄地扑向墙角的垃圾桶,却在低头的一瞬间,看清了垃圾桶里那堆支离破碎的白色瓷片。

是床头柜上,那对我们亲手做的,手牵着手的小人娃娃。

被他扔了。

真的被他扔了。

我盯着那堆冰冷的碎片,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。我死死地攥着垃圾桶的边缘,俯下身,吐得天昏地暗,像是要把这七年的委屈连同我的心,一起吐出来才甘心。

“语然!”

肖青雁急了,快步冲到我身边,一下下地帮我顺着背。

而自始至终,白宁霄都像一尊冰雕一样,站在卧室门口,一步都没有挪动过。

“白宁霄!”

我察觉到肖青雁的怒火又要爆发,连忙伸手,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
可我一抬头,就看见她突然僵住的表情。

她的声音里,带上了小心翼翼的心疼:“语然,你……你别哭啊……”

我怔然地抬起手,擦了擦自己的脸。指尖,一片冰冷湿润。

原来,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,我已经泪流满面了。

那些半透明的文字,还在我眼前固执地闪动着。

【女儿开始吐的时候,男主急得脚都动了,就要冲过来,只是被朋友抢先了一步!】

【看见女儿落泪,男主心里早就后悔死了,后悔把话说得那么重!】

【女儿别为那个陶瓷娃娃难过!男主偷偷去订做了一对更精致的,准备跟你道歉,才把旧的丢掉的!】

我已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。

我只是紧紧地攥着朋友的手,借着她的力气,从地上站起来。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。

“青雁,我们走。”

肖青雁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她回头,狠狠地剜了白宁霄一眼,然后用力地握住我的手,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我,朝着大门口走去。

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,我停了下来。

我回过头,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卧室门口,面无表情的男人。

然后,我无比清晰、无比认真地说道:

“白宁霄,我们找个时间,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。”

电梯的金属门缓缓合上,隔绝了门外那个压抑的空间。

我虚弱地靠在肖青雁的肩膀上,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许多画面。

都是和白宁霄在一起时,那些曾经被我刻意忽略的小事。

比如,我记性不好,总是忘记带钥匙。白宁霄却有洁癖,嫌密码锁不安全,坚持用钥匙开门。有一次我没带钥匙,在家门口的楼道里,从傍晚等到半夜。他回来时,看到又冷又饿的我,第一句话却是:“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忘东忘西。”

又比如,楼下的邻居打电话给我,说我家阳台的洗衣机水管漏水了,把他们家的天花板都浸湿了。我连忙跟公司请假,急急忙忙赶回家,却发现白宁霄竟然一直在家。

我问他为什么不处理一下,他却理所当然地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:“这种家务事,不一直都是你负责的吗?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再比如,有一次他去外地出差,我心血来潮买了一盆漂亮的龟背竹,想拍照跟他分享。我一连发了三条信息,他都没有回复。等我发第四条的时候,却发现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他把我拉黑了。

后来他出差回来,才轻描淡写地跟我解释:“开会的时候手机一直响,影响我工作了。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,没必要发给我。”

小事。

全都是小事。

可现在我才明白,雪崩的时候,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。

“叮——”

电梯到了一楼,冰冷的提示音将我从回忆里惊醒。

肖青雁小心翼翼地扶着我,轻声问:“语然,你还好吗?”

我朝着她,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然后摇了摇头。

能不再被那些细碎的、密密麻麻的小事困住,或许,也算是一件好事吧。

肖青雁坚持把我送回了新租的公寓,确认我安顿好之后才离开。

我躺在床上,原以为这个混乱的夜晚,我一定会失眠,可没想到,脑袋刚沾上枕头没多久,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第二天醒来,窗外阳光正好。我洗漱完毕,像往常一样,出门上班。

只是刚走到公司楼下,我就看见了等在大门口的白宁霄。

我眼前的文字,也再一次活跃了起来。

【男主天不亮就在这里等着了,生怕会错过女儿!他终于要开窍了!】

【昨晚女儿走后,男主就对那个女助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要把她调去别的分公司呢!】

那边,白宁霄看见我,立刻大步走了过来。他的视线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然后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。

“你今天穿的这是什么?我不是早就说过,你穿这种红色的裙子不好看吗?赶紧回去换了。”

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条红色的吊带长裙,攥着包带的手紧了紧。

我不想再跟他做任何无谓的纠缠,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:“我穿什么衣服,是我的自由。白宁霄,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,你明白吗?”

听见“离婚”两个字,白宁霄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

他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,但眼底的不耐烦还是泄露了出来。

“技术部最近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,我没工夫陪你继续胡闹下去了。”

那些文字又在我眼前晃动起来。

【男主不是专门来跟女儿道歉的吗?他这个态度是想干什么?】

【哎呀,他肯定是一夜没睡,满脑子都是女儿说要离婚的样子,人现在估计都不清醒了!】

它们都在替他解释,说他只是嘴硬,说他其实已经服软了。可我透过那些半透明的文字,却只看得见他那张冷漠又笃定的脸。

他笃定我不敢离开他,笃定我说离婚,不过又是一次虚张声势的威胁。

我忽然就没了再继续说下去的心思,只是点了点头:“好,我会尽快把离婚协议拟好。”

说完,我绕过他,径直走进了公司大门。

一进办公室,佩佩姐就拿着一份文件,兴冲冲地走到了我面前。

“语然,德国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紧急,急需人过去交接。老总那边,已经直接通过了你的调任申请!”她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我给你订了明晚九点的飞机,你这边来得及吗?”

我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涌上一阵狂喜,用力地点头:“可以!完全没问题!”

捏着那份薄薄的,却承载着我全新人生的调任文件,我的心情豁然开朗。

接下来的一整天,我都忙得脚不沾地。

先是和同事交接手头的工作,然后约了肖青雁她们三个,一起去大学城旁边我们最爱吃的那家小饭馆,算是我的践行宴。

听说我要被外派去德国五年,她们都大吃一惊。

但震惊过后,又纷纷举起酒杯,为我祝福。

肖青雁最激动,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酒都洒了出来。

“行啊林语然!你这不仅是升职加薪,还是主动远离人渣,简直是一箭双雕,双喜临门啊!来,姐们敬你一杯,祝你前程似锦,再也别被感情那点破事拖累!”

我忍不住笑出了声,举起杯子,和她们重重地碰了一下。

吃完饭后,大家各回各家。我没打车,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地踱步,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。

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地方躲雨,豆大的雨点就倾盆而下。

等我回到公寓时,身上已经湿透了。

我赶紧洗了个热水澡,又提前吃了两片感冒药预防,可到了后半夜,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。

昏昏沉沉中,我摸到床头的体温计,一看,38度9。

我咬了咬牙,从床上爬起来,撑着发软的身体,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。

明天就要飞德国了,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,万一耽误了行程,给新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值当了。

折腾到半夜两点,我终于挂上了急诊。

我推开急诊室的门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见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,正焦急地问着医生。

“医生,我女朋友她到底有没有事?”

我顺着本能,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。

急诊室里,白宁霄正一脸紧张地站在医生的办公桌前,而他怀里,正虚弱地靠着大半个身子的冯安安。

白宁霄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急切:“她就是来例假而已,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?医生,你快给她开点止痛药啊。”

我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。

痛经而已嘛。我也有过,疼到在床上打滚,浑身冒冷汗。只不过那个时候,白宁霄好像只会隔着一扇房门,冷冰冰地对我说一句:“多喝热水。”

我麻木地看着那些文字,又在我眼前疯狂地晃动起来。

【这回我真的不会再帮男主说话了!我女儿发着高烧一个人来医院,他却在这里陪着女助理!】

【男主不是发现女主来了,才故意表现得这么焦急的吗?他看见女主了!他就是在跟女主赌气!】

我没有再往里走,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们。

我只是默默地转过身,坐在了诊室门口那排冰冷的等候椅上。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,冷寂得连空气都是凝固的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急诊室的门开了。

两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,然后,在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。

我抬起头,正好对上了白宁霄看过来的视线。

四目相对,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,然后扶着怀里还在哼哼唧唧的冯安安,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了过去。

就在这时,护士拿着体温枪走了过来,在我额头上按了一下。

“滴——”

护士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,惊呼了一声:“天呐,你烧到39度5了!你一个人来的吗?还好吗?”

我仰着头,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灯,朝她笑了笑。

“我感觉,挺好的。”

在这场39度5的高烧里,我终于烧掉了对那个男人最后的一丝不舍和期望。

接下来,打退烧针,拿药,回家。

大概是我命硬,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烧居然真的退了。

看着体温计上恢复正常的数字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:太好了,不用改签机票了。

随即,我才拿起手机,看见了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。

整整十七个,都来自白宁霄。

我忽然想起来,其实在刚谈恋爱那会儿,只要我真的生气不理他了,他也是会这样,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过来,直到我心软接起。

只是结婚以后,有太多事情我都选择了忍让和妥协,他也再也没有这样“低声下气”地哄过我了。
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,然后动了动手指,干脆利落地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。

眼前的文字,几乎要跳出我的视网膜。

【不要啊女儿!男主昨晚把车停在你家楼下,一直看着你房间的灯熄灭了才走的!】

【虽然是默默守护,但女儿你根本不知道,这对男主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!】

我对这些文字视而不见,直接下楼找了家打印店,用最快的速度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。

这些年,我为了家庭,几乎没有什么个人资产。房子是白宁霄婚前买的,车子在他名下,我的工资也都用在了日常开销上。我们之间,没什么好分割的。

签好我的名字后,我把协议装进文件袋,然后回到公寓,收拾好最后的一点行李,联系房东过来退房。

原来当一个人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,一切都可以变得这么简单。

弄好所有事情,我拉着行李箱,最后一次从这栋公寓楼里走出来,准备去附近的快递点,把那份决定我后半生命运的文件袋寄出去。

却没想到,在楼下,又看见了等在那里的白宁霄。

他靠着那辆银灰色的宾利,从不抽烟的他,指尖竟然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。他的脸色很差,眼下一片青黑,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憔悴和苍白。

他看见我拉着行李箱出来,神色顿时一僵,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烟摁灭了,急切地开口问:

“你这是要去哪儿?”

我不想多说,只是敷衍了一句:“公司安排了出差。”

他好像明显地松了一口气,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下来,然后才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语气:“我刚好路过,送你去机场吧。”

我看了他几秒钟,最后还是点了头。

坐上副驾驶的时候,我眼前的文字,又开始了最后的挣扎。

【男主你就不会多问两句吗?!女儿是被外派啊!不是出差三两天就能回来的事啊!】

【明明是看见女儿今天没去上班,特意找过来的,非要说是路过!嘴硬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啊!】

这些文字无比激动,可一直到车子平稳地停在机场出发层的落客区,白宁霄也没有再跟我说过第二句话。

下了车,他甚至破天荒地,主动帮我把行李箱拿了下来,一直送我到了安检口。

我推着箱子往前走,白宁霄却在身后,突然喊住了我。

“语然。”
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
他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,神色坦然,语气也一如既往,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争吵和矛盾。

“等你出差回来,我们一起回趟家,看看爸妈吧。”

我静静地看着他,突然就明白了。

是了,以前我们每一次吵架,无论起因是什么,过程有多激烈,最多不过一个星期,就会和好如初。

他大概以为,这一次也不例外。等我“出差”回来,我们之间所有的不愉快,所有的针锋相对,就都会像以前一样,烟消云散。

我看着他,机场的广播里,恰好传来了催促登机的播报声。

【前往德国柏林的旅客请注意,您乘坐的航班DH9755即将停止办理值机手续……】

DH9755,正是我要乘坐的航班。

我回过神,想了想,便从随身的包里,拿出了那个装着离婚协议的文件袋,递到了白宁霄的面前。

见他面露疑惑地伸手接过,我朝着他,露出了一个七年来,最轻松、最真心的笑容。

“我已经签好字了。你签好之后,扫描一份,发邮件给我就行。”

说完,我不再看他脸上一瞬间凝固的表情,转过身,拉着我的行李箱,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了安检口。

再见了,白宁霄。

这一次,要烟消云散的,不是我们的矛盾。

是我们的婚姻。

(续写部分)

第七章

通过安检,踏上摆渡车,坐到机舱靠窗的位置上。

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,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

飞机在跑道上滑行,加速,巨大的推背感将我死死按在座椅上。当机身猛地一轻,脱离地面,冲向云霄时,我才终于有了一丝不真切的实感。

我真的走了。

我扭头看向窗外,身下那座我生活了七年的城市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,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、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色块。

就像我那段无疾而终的婚姻。

从高空俯瞰时,或许还显得璀璨,可身处其中,才知道每一盏灯火背后,究竟是温暖还是冰冷。

那些一直在我眼前闪烁的、半透明的文字,此刻也变得异常暗淡,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,不停地闪烁,字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。

【……男主……还站……在原地……】

【他打开了……文件袋……】

【……为什么……不回头……】

我闭上眼睛,靠在椅背上,第一次主动在心里对它们说:别吵了。

神奇的是,那些文字在最后一次剧烈地闪烁后,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,彻底消失了。

世界,前所未有的清静。

飞机进入平流层后,我解开安全带,从包里拿出佩佩姐交给我的文件,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准备。

我没再去看窗外的景色,也没再去想那个还站在机场大厅的男人。

过去七年,我的人生像一颗围着太阳旋转的行星,失去了自我,也失去了光芒。

从今往后,我要做自己的恒星。

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枯燥又漫长,飞机降落在柏林勃兰登堡机场时,是当地时间的清晨。

天刚蒙蒙亮,空气里带着一股潮湿的、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新味道,与我所熟悉的城市截然不同。

公司很周到,提前为我安排了接机和临时住所——一套位于市中心、离公司不远的酒店式公寓。

司机是个热情的德国大叔,一路用蹩脚的英语跟我介绍着这座城市的历史。我虽然听得一知半解,但心情却莫名地好了起来。

公寓不大,但五脏俱全,巨大的落地窗外,就是柏林的城市街景。

我放下行李,第一件事不是补觉,而是冲了个热水澡,然后打开电脑,开始研究分公司那边的烂摊子。

跳槽的技术骨干叫克劳斯,他带走了团队里几乎一半的核心成员,并且是在一个重要项目即将上线的关键节点。

更糟糕的是,他还带走了一部分关键的源代码。
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跳槽了,而是恶意的商业背叛。

我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德语文件和代码,感到的不是头疼,而是一种久违的、棋逢对手的兴奋感。

白宁霄曾是技术领域的天才,我追逐了他那么多年,为了跟上他的脚步,我从未真正放弃过专业知识。我旁听他所有的专业课,阅读他书单上的每一本书,甚至在他创业初期,他遇到的好几个棘手BUG,都是我在熬了几个通宵后,帮他找到的解决方案。

只是后来,他越来越成功,也越来越不需要我了。

我关掉电脑,强迫自己去床上躺了几个小时。

再次醒来时,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。

我打开门,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眼、表情严肃的女人,她看到我,公式化地伸出手:“你好,林。我是分公司的人事主管,安娜。欢迎来到柏林。”

“你好,安娜。”我回握住她,“叫我语然就好。”

安娜点点头,递给我一份日程表:“你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。这是接下来三天的会议安排,希望你能尽快熟悉情况,总部那边,等不了太久。”

我看着日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安排,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
接下来的三天,我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。

开会,见团队成员,分析项目漏洞,评估损失。

德国同事们的严谨和排外比我想象中更严重。他们看着我这张年轻的、东方面孔,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质疑和审视。

会议上,他们会用极快的德语交谈,故意忽略我这个新来的、不懂德语的“空降领导”。

我没有生气,也没有抗议。

我只是默默地听着,用手机录下全程,晚上回到公寓后,再用翻译软件一遍遍地听,把每一个我不懂的专业词汇记下来,查清楚。

第三天晚上,又是一场冗长的技术研讨会。

项目经理马库斯,一个四十多岁的德国男人,正指着屏幕上的代码,悲观地表示,被克劳斯带走的那部分核心算法,我们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重新开发和测试,而那时,我们的竞争对手早就抢占市场了。

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雾。

所有人都沉默着,我却在这时,平静地开了口。

“或许,我们不需要重新开发。”

我的声音不大,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,却格外清晰。

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我。

我站起身,走到白板前,拿起笔,一边画着架构图,一边用我这几天恶补的、还带着磕磕巴巴口音的英语说道:

“克劳斯带走的是我们原有的加密算法模块A,但我们的系统底层架构,在三个月前,白总监曾经主导过一次升级。他当时引入了一种新的开源加密协议B,作为备用方案,只是因为稳定性测试还没完成,所以没有正式启用。”

我抬起头,看向所有人:“我研究过这份协议的源码,它的逻辑和我们的系统是兼容的。我们完全可以放弃模块A,直接在现有架构上,启用并优化模块B。这样,最多只需要三周时间,我们就能让项目重新上线。”

我说完,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。

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,包括之前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项目经理马库斯。

他走上前,仔細地看着我画的架构图,眉头紧锁,嘴里用德语念念有词。

过了足足五分钟,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我的眼神里,第一次带上了震惊和佩服。

“Gott(上帝)……这个方案……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!”

那一刻,我站在异国他乡的会议室里,迎着十几道从质疑转为信服的目光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。

原来,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尊重,是这样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。

我,林语然,不是谁的附属品。

我就是我。

第八章

那次会议之后,我在德国分公司的处境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马库斯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,整个技术团队也对我这个新来的“老板”心服口服。

我们成立了专项小组,没日没夜地扑在项目上。

我带着团队,一行行地优化代码,一次次地进行压力测试。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,困了就灌下两大杯黑咖啡。

那种全身心投入事业的专注和激情,让我找回了大学时代那个为了竞赛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自己。

三周后,项目不仅成功上线,而且因为新的加密协议,性能比之前还提升了百分之十五。

消息传回国内总部,整个公司都轰动了。

佩佩姐特意打来视频电话,在镜头那头激动地冲我竖起大拇指:“语然!你太给我长脸了!老总今天在全员大会上点名表扬了你,说你是咱们公司的巾帼英雄!”

我看着屏幕里佩佩姐兴奋的脸,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“都是团队的功劳。”

“你就别谦虚了!”佩佩姐压低了声音,八卦地问我,“对了,你跟白总监……怎么样了?我听说你这次走得特别突然,他都不知道你是外派。”

提到白宁霄,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。

“佩佩姐,我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给他了。”

佩佩姐愣了一下,随即了然地叹了口气:“也好。女人啊,终究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才靠得住。你现在在德国好好干,等做出成绩了,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?”

挂了电话,我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来自廖晴她们的未读信息。

【语然!你太牛了!我听我朋友说(她也在你们公司),你一个人拯救了德国分公司?】

【姐妹给你点一万个赞!搞事业的女人最帅!】

【什么时候回来休假?我们给你办庆功宴!】

我看着朋友们发来的消息,心里暖洋洋的。

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在我忙于工作的这一个多月里,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白宁霄。

那个曾经占据了我全部思绪的男人,好像就这么轻易地,被我抛在了脑后。

我没有回复他的任何邮件,也没有接到过他的任何电话。

我们的世界,好像真的被那张薄薄的离婚协议,彻底隔开了。

项目稳定后,我的工作也终于走上了正轨,不再需要天天加班。

我开始有时间,像一个真正的本地人一样,去探索柏林这座城市。

我办了张交通年卡,在周末的时候,坐着有轨电车,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。

我在博物馆岛逛上一整天,在东边画廊的涂鸦墙前,看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,用画笔表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
我也终于有时间,和国内的闺蜜们好好视频聊一次天。

视频接通时,肖青雁那张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。

“林语然!你可算想起我们了!你知不知道,你走之后,那个姓白的跟疯了一样找你!”

我愣了一下:“找我?”

“可不是嘛!”肖青雁撇了撇嘴,“你前脚刚走,他后脚就找到了我,问你的新住址。我当然不能告诉他,把他给臭骂了一顿。结果你猜怎么着?他竟然查到了我公司的地址,天天跟个门神一样守在楼下堵我。”

廖晴也凑了过来,补充道:“还有我跟娟娟,他都找过了。我们都没理他。不过……语然,我看他那样子,好像挺惨的。整个人瘦了一大圈,胡子拉碴的,跟个流浪汉一样,一点都看不出以前那个人模狗样的精英范儿了。”

尹娟娟也叹了口气:“是啊,我听你们公司的人说,他最近工作上出了好几次大纰漏,被老总狠狠批了好几次。还有那个冯安安,也被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,调到新疆的办事处去了。”

我静静地听着,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,更谈不上什么快意。

只是觉得,很没意思。

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呢?

在我最需要他解释、最需要他挽留的时候,他选择用冷漠和绝情,亲手把我推开。

现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,他又做出这副深情悔过的姿态,给谁看呢?

“行了,别提他了,晦气。”我打断了她们的话题,笑着说,“给我看看你们最近买了什么新衣服,等我休假回去,也要买买买!”

我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女孩们之间的话题,没有人再提起白宁霄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我的生活彻底稳定了下来。

我在公司附近,租了一套带小阳台的公寓。周末的时候,我会去逛逛花市,买一些鲜花和绿植,把小阳台装点得生机勃勃。

我还报了一个德语班和一个烘焙班。

在异国他乡,一点点地,把我曾经为了白宁霄而丢掉的、属于林语然自己的人生,重新拼凑完整。

这天,我刚从烘焙班下课,提着自己亲手做的黑森林蛋糕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路过街角一家咖啡馆时,我被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吸引,停下了脚步。

我这才发现,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,有一个亚裔面孔的男人,正在拉着小提琴。他的琴声,和这柏林午后的阳光一样,温暖又慵懒。

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,他拉完一曲,抬起头,朝我友好地笑了笑。

我也回以一个微笑,正准备离开,他却抱着小提琴走了过来。

“你好,你是中国人吗?”他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。

我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。

“我叫陈默。”他伸出手,“在这里的交响乐团工作。刚刚看你听得很入神,冒昧打扰了。”

“林语然。”我笑着握了握他的手,“你的琴拉得真好听。”

我们就这样认识了。

陈默是个很有趣的人,温和、健谈,对生活充满了热情。

他会带我去听最地道的交响乐,也会带我穿过大街小巷,去寻找柏林最好吃的咖喱香肠。

我们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,聊各自的故乡,聊彼此的梦想。

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我总是感觉很轻松,很愉快。

我甚至会恍惚地想,原来,和男人相处,并不一定非要是那种令人窒息的、需要不断猜忌和妥协的模式。

也可以是这样,像朋友一样,轻松自在,彼此尊重。

我以为,我的新生活,就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。

直到那天,我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。

电话那头,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然然,你快回来吧!你爸他……他住院了!”

第九章

我爸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史,我妈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也说不清具体情况。

我不敢耽搁,立刻跟公司请了假,订了最快一班回国的机票。

临走前,陈默特意赶到机场来送我。

他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,把一个平安符塞到我手里。

“别太担心,叔叔一定会没事的。到了给我报个平安。”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眼眶有些发热。

飞机落地后,我甚至来不及回家放行李,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。

当我冲进病房时,看到的,却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一幕。

我妈正坐在病床边,红着眼睛抹眼泪。

而我爸,虽然脸色苍白,但精神看上去还好。

真正让我震惊的,是正站在床边,动作娴熟地帮我爸掖着被角的那个男人——

白宁霄。

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,比我上次见他时,又清瘦了一些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但眼神却不再是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,反而多了一丝沉静和温和。

他看到我,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惊喜,有局促,还有一丝不敢直视我的躲闪。

还是我妈先反应了过来,看见我,像是看见了救星,一把拉住我。

“然然,你可算回来了!”

“妈,爸到底怎么了?你别哭,慢慢说。”我安抚着她。

“你爸前两天在家,突然觉得胸口闷,喘不上气。我吓坏了,都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幸好……幸好有宁霄在。”我妈说着,感激地看了一眼白宁霄。

“宁霄正好打电话过来,问我们老两口身体怎么样。他一听情况不对,二话不说,直接从他那儿开车过来,连夜把我们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。挂号、办住院、找专家,全都是他一个人跑前跑后。医生说,幸亏送来得及时,再晚一点,你爸就危险了。”

我听着我妈的叙述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
我看向白宁霄,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,低声对我爸说:“叔叔,您好好休息,我出去一下。”

说完,他就低着头,从我身边走了出去。

我安抚好我妈的情绪,又陪我爸聊了一会儿,确认他没有大碍之后,才走出病房。

白宁霄就站在走廊的尽头,靠着窗户,没有抽烟,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
我走过去,站定在他身后。

“谢谢你。”

这是我此刻唯一能说的话。无论我们之间如何,他救了我爸是事实。

白宁霄转过身,看着我。

他的眼神很深,像是藏着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
“语然,我们能……谈谈吗?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我沉默了片刻,点了点头。

医院楼下的花园里,我们隔着一张长椅的距离坐着。

秋天的风有些凉,吹得树叶沙沙作响。

“你……在德国还好吗?”他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
“挺好的。”我回答得很平静,“工作很顺利,也认识了新朋友。”

他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后只是化作一声苦笑。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离婚协议……”我不想再跟他这样耗下去,直接切入了正题,“你签了吗?”

白宁霄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
他从口袋里,掏出了一个信封,递给我。

还是我走之前给他的那个。

我接过来,打开,里面是我签了字的那份协议,完好无损。他的签名栏,依旧是空白的。

“为什么不签?”我皱起了眉。

“我不想离。”他抬起头,第一次,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我,“语然,我知道我以前错得有多离谱。你走之后,我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,才发现,没有你,那里根本就不是家,只是一个冰冷的壳子。”

“我试着像你一样,给花浇水,可没过一个星期,它们就全都死了。我试着自己做饭,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烧了。我这才知道,原来我以前过的那些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日子,全都是你在背后,为我付出了多少。”

“我把冯安安调走了,从一开始,我跟她就什么都没有。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嫉妒,嫉妒你身边有那么多朋友,嫉妒你离开我也可以过得很好。我害怕,我怕你有一天会发现,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,然后就会离开我。所以我才会用那种最愚蠢、最伤人的方式,一次次地试探你,想证明你永远不会走……”

他说着,眼眶慢慢红了。

“语然,我去看心理医生了。医生说,我的偏执和冷漠,都是因为童年的创伤。但这都不是我伤害你的借口。我知道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们重新开始,我保证,我以后一定会改。”

他一口气说了很多,是我这七年来,从未听过他说的真心话。

如果是在一年前,听到他这番话,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,抱着他哭,告诉他没关系,我原谅你了。

可是现在,我静静地听着,心里却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悲哀。

有些道歉,来得太晚了。

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,就再也无法弥补。

我看着他,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“白宁霄,你知道吗?在我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刻,我发过烧,一个人在凌晨两点的急诊室里打点滴。而你,就在我对面的诊室里,陪着你的女助理。”

“我当时就在想,压垮我的,其实不是你和冯安安的绯闻,也不是你一次次的冷暴力。”

“而是我终于明白,在你心里,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可以让你放下所有,无条件奔向的人。”

“而现在,我已经不需要了。”

我把那份没有签名的协议,重新放回他手里。

“白宁霄,回不去了。我们之间,已经结束了。”

“我爸这边,谢谢你的照顾。医药费和护理费,我会一分不少地转给你。以后,就不要再见面了。”

说完,我站起身,没有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回了住院部大楼。

身后,传来了他压抑着痛苦的、破碎的呜咽声。

但我没有回头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第十章

我爸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。

这一个星期里,白宁霄没有再出现。他只是每天让同城闪送,送来炖好的、适合病人吃的汤和营养餐,然后给我发一条信息,告知我东西放在了护士站。

我没有回复,只是让护士帮忙记录了所有花销,出院那天,连同医药费一起,一分不差地转给了他。

他收了钱,没有回任何消息。

我爸妈看出了我和他之间的不对劲,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几次。

“然然,你跟宁霄,是不是吵架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我一边帮我爸削着苹果,一边轻描淡写地说,“我们分开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我妈大吃一惊,“好端端的,怎么就分开了?宁霄这孩子多好啊,这次要不是他,你爸……”

“妈。”我打断了她的话,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她,“有些事,你们不了解。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决定,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。”

“鞋子合不合脚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这几年,我过得不开心。”

看着我平静但坚决的眼神,我妈张了张嘴,最后只是叹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。

在国内待了半个月,确认我爸身体彻底康复后,我便准备回德国了。

回去的前一天晚上,廖晴她们三个,特意赶来我家,为我践行。

我们在我的房间里,像大学时一样,挤在一张床上,说着悄悄话。

肖青雁小心翼翼地问我:“语然,你真的……决定了吗?我听说,白宁霄把你们那套婚房卖了。”

我愣了一下。

那套房子,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财产,也是他最看重的东西。

廖晴也说:“他还从公司辞职了。听佩佩姐说,他把手头所有的项目都交接完了,干干净净地走了,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。”

我沉默了。

心里说不出一丝感觉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闷的。

“别想那么多了。”尹娟娟拍了拍我的手,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人总是要往前看的。你在德国,有我们呢。有任何事,随时给我们打电话。”

我点点头,把头埋在闺蜜的肩膀上,汲取着温暖。

是啊,人总是要往前看的。

第二天,我重新踏上了飞往柏林的航班。

这一次,我的心里,再也没有了离开时的决绝和解脱,只剩下一种对未来的、平静的期待。

回到柏林,一切又恢复了原样。

工作,生活,上德语课,去烘焙班。

陈默也依旧像个大哥哥一样,时常约我吃饭,听我聊一些工作上的烦心事。
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回国一趟后的情绪变化,却很体贴地什么都没问,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我。

有时候我也会想,我是不是可以尝试着,开始一段新的感情?

可每一次,当陈默的眼神里,流露出一丝超越友谊的情愫时,我都会下意识地退缩。

那七年的婚姻,像一个无形的烙印,刻在了我的心里。

我害怕,害怕再一次陷入那种失去自我的、令人窒息的关系里。

我还没有准备好。

转眼,又是一年春天。

我来德国已经快两年了。

我的德语已经说得相当流利,工作上也得到了总部的再次嘉奖,升任了德国分公司的副总裁。

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,甚至觉得,柏林就是我的第二个家。

这天,公司和柏林交响乐团有一个合作的慈善晚宴。

作为公司的代表,我自然要出席。

晚宴上,我穿着一身得体的礼服,端着香槟,游刃有余地和各位来宾交谈。

陈默作为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,自然也是全场的焦点。

他看到我,笑着走了过来:“林总,今天真漂亮。”

我笑着捶了他一下:“就你嘴甜。”

晚宴进行到一半,陈默被邀请上台,独奏一曲。

悠扬的、深情的《沉思曲》,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,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。

我站在人群中,看着聚光灯下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,心里,第一次有了一丝悸动。

或许,我应该勇敢一点。

一曲终了,掌声雷动。

陈默下台后,径直朝我走来。

他看着我,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深情。

“语然,”他开口,声音有些紧张,“我……”

他话还没说完,宴会厅的门口,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
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,然后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
门口,站着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他比上一次见面时,显得更沉稳了一些。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,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。

他不再是那个冷漠偏执的少年,也不再是那个颓废悔过的男人。

他看上去,就像一个真正的、温文尔雅的成功人士。

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,朝我这边看了过来。

四目相对。

他的眼神,平静,温和,甚至还带着一丝祝福的笑意。

他朝我举了举杯,然后,便移开了视线,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,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

我愣在原地,心里五味杂陈。

“语然?你怎么了?”陈默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我回过神,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”

那天晚宴剩下的时间,我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
我不知道白宁霄为什么会在这里,也不知道他这一年多,都经历了什么。

但这些,似乎都与我无关了。

他有了他的新生活,而我,也即将开始我的新篇章。

晚宴结束后,陈默送我回家。

在公寓楼下,他叫住了我。

“语然,”他鼓起勇气,认真地看着我,“我知道,你心里或许还有没放下的人。但是,我愿意等。等到你真正准备好的那一天。”

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,心里一暖。

我笑了笑,说:“陈默,送我一首曲子吧。”

他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,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。

他从车里拿出他的小提琴,就站在柏林深夜的路灯下,为我一个人,拉了一首欢快的《爱的致意》。

琴声飞扬,我的心,也跟着一点点融化。

我想,我准备好了。

最终章

我和陈默在一起了。

我们的恋爱,平淡,温暖,却充满了细水长流的幸福。

他不会在我忙工作的时候打扰我,只会在我下班后,准备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。

他会记住我所有的喜好,记得我不吃香菜,记得我喜欢喝加两份糖的拿铁。

他支持我所有的决定,鼓励我去追求我的事业和梦想。

在他身边,我终于明白,一段健康的感情,不是牺牲和捆绑,而是两个独立灵魂的彼此滋润和共同成长。

一年后,陈默向我求婚了。

没有盛大的仪式,就在我们一起装点的、那个开满了鲜花的小阳台上。

他单膝跪地,举着一枚简单的戒指,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。

“语然,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誓言。我只想告诉你,往后余生,我会像尊重我的小提琴一样尊重你,像热爱我的音乐一样热爱你。嫁给我,好吗?”

我笑着,哭着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后来,我从佩佩姐那里,零星地听到了一些关于白宁霄的消息。

原来,他辞职之后,并没有一蹶不振。他去国外读了心理学的博士,然后自己成立了一个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的公益基金。

那次在晚宴上遇到,是因为他的基金会,和我们公司有项目合作。

他现在,做得很好。

佩佩姐还说,她有一次和白宁霄吃饭,无意中问起过我。

白宁霄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,说:“她现在过得很幸福,这就够了。”

听到这些,我的心里,再也没有了任何波澜。

我只是由衷地觉得,真好。

我们都从那段失败的婚姻里走了出来,变成了更好的自己。虽然不再同行,但都在各自的轨道上,努力地发光发热。

这或许,就是最好的结局。

我结婚那天,柏林的天气格外好。

我穿着洁白的婚纱,挽着我爸的手,一步步走向等在红毯那头的陈默。

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窗,洒在我们身上,温暖又圣洁。

我看见了台下我的父母、我的闺蜜们,他们都在笑着,为我流下幸福的眼泪。

我也看见了站在我对面,那个眼眶通红,却依旧笑得温柔的男人。

我的丈夫,陈默。

我忽然想起了七年前,我第一次嫁人时的场景。

那时的我,也穿着婚纱,满心欢喜地以为,自己嫁给了爱情。

可那份爱情,却是一座华丽的牢笼,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和生命力。

而现在,我终于明白。

真正的爱情,不是飞蛾扑火般的自我牺牲,也不是委曲求全的苦苦支撑。

它应该是,让你在爱别人的同时,也能更爱自己。

让你成为一个,更完整、更闪耀的人。

我抬起头,迎着陈默深情的目光,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、灿烂的笑容。

你好,我的爱人。

你好,我的新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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