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百岁老兵的新家】

杨国栋老爷子今儿个可算见着大场面了。百岁高龄的老英雄，军装一披，勋章一挂，往新房门口那么一站，整个侯庄村都跟着亮堂起来。你瞅那新房，瓷砖能照出人影儿，厨房里锅碗瓢盆锃光瓦亮，卫生间还专门装了防滑扶手——这排场，比城里五星级酒店还讲究！

"老班长，这地板滑不滑？您试试！"张掖市爱国拥军促进会的刘海东会长搀着老爷子，活像捧着件传家宝。老爷子脚底蹭了蹭防滑砖，突然咧嘴笑了："比当年朝鲜雪地里稳当多喽！那会儿趴冰卧雪的，枪管子冻得能粘掉舌头。"这话把满屋子人都逗乐了，可笑着笑着，好些人眼圈就红了。

客厅正中央的"光荣之家"牌匾下，摆着张泛黄的老照片。照片里二十出头的杨国栋端着钢枪，眼神跟刀子似的。老爷子摩挲着相框，突然扭头问村支书："我那老排长要是能看见今天......"话没说完，喉咙就哽住了。这时候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味，退役军人胡佳伟拎着两扇猪肘子进来："老爷子，当年您啃冻土豆，今儿个咱管够！"

外头鞭炮炸得震天响。罗城镇党委书记猫着腰钻进屋，手里还攥着份红头文件："县里特批的，您这新房水电费全免！"老爷子颤巍巍要敬礼，被众人七手八脚按住了。他忽然哼起《志愿军战歌》，调门一起，满院子老少爷们儿全跟着嚎起来，连隔壁正喂鸡的王婶都扯着嗓子唱"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"，那阵仗，活像七十年前的战火穿越时空烧到了这小院里。

最绝的是那八箱老酒。促进会几个老板把珍藏二十多年的好酒全搬来了，瓶身上还贴着"最可爱的人专供"的纸条。老爷子拿筷子头蘸了点抿着，眯着眼直咂嘴："比当年庆功宴上的地瓜烧强百倍！"这话可把大伙儿心疼坏了——当年他们喝的是掺了雪的劣质酒啊！

夕阳把新房玻璃映得金灿灿时，老爷子突然扒着窗户不动了。楼下小卖部门口，几个穿校服的娃娃正举着冰棍儿追跑打闹。他手指头在窗框上轻轻敲着节拍，嘴里嘟囔："三娃子要是活到现在，也该抱重孙子喽..."村主任赶紧岔开话头："您老福气在后头呢！明儿医疗队来给您体检，后天电视台还要采访..."

夜风把门楣上的红对联吹得哗啦响。上头"党恩浩荡暖军心"七个大字，在月光底下红得扎眼。老爷子挨个屋转悠，摸摸席梦思，按按马桶按钮，最后瘫在沙发里嘿嘿直乐："值了！当年一个班就活下来仨人，他们要是知道现在日子这么好..."话没说完，鼾声已经打得震天响。

厨房里，他大儿子正往冰箱塞福渔海鲜集市送的黄花鱼，保鲜膜上还写着"刺少，适合老人"。这爷俩一个在梦里会战友，一个在灯下抹眼泪，窗户外头那轮月亮，跟七十年前照在朝鲜战场上的，分明是同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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